除非我們親歷——懷想侯一民先生

2023-01-16 16:00 作者:陳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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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侯一民先生,中國著名藝術家、藝術教育家,中國新壁畫運動開拓者之一,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原第一副院長,中國壁畫學會首任會長,“中國美術終身成就獎”獲得者,中共黨員。

侯先生于2023年1月1日18時49分在北京逝世,享年92歲。

本文為侯先生學生、當代著名畫家、作家、文藝評論家陳丹青的紀念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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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黃昏,侯先生去世了。今晨見到訃告,就坐下來回想他。

侯先生,相貌堂堂,有威儀。如今市面見不到這等人物了。而他總是笑吟吟的,隨時詼諧,但即便笑著,他仍然有威儀,而且深沉。講到憤恨慘傷之事,他照樣笑,但目光斂了笑意,用好看的眼睛,逼視你。那天他指著我畫架子跟前的地板,說:“就在這里,他們打了我14天,不讓回家?!?/span>

這時,他的眼睛又笑了——為什么他會笑呢——“皮肉打爛了,粘在地板上,翻不了身?!蹦鞘俏覀兩蠈W開課的頭一日,44年前,眾人聽了,當下不知怎樣回應。

那會兒的美院規(guī)矩,師長一律稱先生。那一刻,我記得全班默然,沒人叫聲“侯先生”。

以92歲高齡算回去,侯先生是老共產(chǎn)黨員,1948 年北平藝專地下黨支部書記,而校長徐悲鴻并不知道。

“有天我爬在樹上,”他厚厚的雙眼皮笑得疊起來:“他們跑來跟我說:你闖了禍啦,徐先生要開除你!”我忘了什么禍,結果自然是沒給開除。翌年,天安門開國大典游行隊伍中,據(jù)說就有他,還有另一位美院地下黨員,日后與他爭鋒的李天祥李先生?,F(xiàn)在想,支部書記侯一民爬樹那年,才18歲。

訃告里上了幾張青年侯先生的黑白照片,實在是大帥哥。待我混進美院面見侯先生,他正當48歲,穩(wěn)重、篤厚,正像我們心目中的老畫家。算算他被痛毆的歲數(shù),更是青壯。那年月多少教師被打死了,他居然活到昨天。

我們小時候遠遠景仰侯先生,以為是老頭子,其實他畫出劉少奇與礦工的那幅畫,根本就是小伙子。六七十年代沒人知道西歐與美國的藝術,油畫世界的“天花板”,就是蘇聯(lián)作風,且看侯先生筆下那群黑黢黢前行的礦工,全是筆觸,全是力量,擱當年,十足前衛(wèi)。

所以我們這群考上美院的雜種將在他門下舞弄油畫,想想便即神往。結果考試末一天,侯先生笑吟吟走進來,左右招呼后,問我歲數(shù)。我答25歲,他那樣地把嘴收進去笑,狠狠看定我,說出我們萬想不到的話:

“哎喲,你們可沒給耽誤啊。”

如今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實在說,共和國出道的頭一批精英,不管干什么,都給折損了最可有為的壯年。不久,我在后院破旮旯看見侯先生站在一塊大畫布前,布上正是他重新畫的礦工與劉少奇,原作呢,早給毀了,他被痛毆,就為這幅畫。我所折服的杜鍵先生的《激流中永進》,也給拆下木框扔地上,給人走來走去。

杜先生說及此,神色平然,不見半點怨責。他也是老黨員,我們進校時,他正與夫人高亞光先生畫著巨大的畫,幅面中央停著周恩來的靈柩。是的,這就是他們那代人。

師生間的彼此交處而漸漸明白,要有足夠的歲月。侯先生的早年精彩,我輩只能想象。待有了師生緣,他已步入中歲,往后數(shù)十年,眼見得師長們俱皆老下去,老下去,其中階段性面見,到此刻,應該寫點出來了。

侯先生所能給予的指教,少之又少,不是遺忘,而是,他并不常來,來了,也不像上課。私下里他是可以長談的老師,課堂上則要言不煩,從不做理論的冗談。

“你要畫腳,不要注意鞋子?!彼次以诋嬇t軍模特的足部,笑吟吟說。我說舊軍裝的洗白的藍色,好難畫,他正色道:“別管它什么紅啊藍的,你要調出說不清哪種顏色的顏色!明白嗎,說不出哪種顏色的顏色!”

巡看同學的畫,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沉吟著,微微笑,他的笑有感染力,訊息好多,我們便讀他的神情??荚嚻陂g,臨到考創(chuàng)作,眾生惴惴,因那時的教條都是命題創(chuàng)作,侯先生出謎似的環(huán)顧一圈,故意逗大家,接著叫道:“不設題,隨便畫!”于是滿堂歡呼。

真的,他不管我們,只顧微微笑。從高原回京那夜,同學景波帶著我和那幾枚西藏組畫走去他家,給他看,看到《康巴漢子》,我們七嘴八舌說是哪張臉像誰,侯先生伸手指向正中的漢子,一字一頓說:“我看哪,他就是他?!?/span>

那一陣侯先生的興奮點,不在油畫,而在別的大計劃。不久,由他領銜,美院新增了壁畫系。他相中景波,景波便也攛掇我去壁畫系,我不情愿,侯先生似乎明白我的心思,說及此,倒是黙然。又一年,我申請出國,結結巴巴與他說了,他一怔,完全不笑,沉下那張英俊的臉:“丹青啊,你正是抓緊出作品的時候……”我支吾辯了幾句,他低頭聽我說完,忽而換了哄小孩的口吻:

“好吧,好吧,怎么辦呢……”隨即輕聲嘆氣。

不久他請我到家吃飯,算是送別。整塊的羊腿和大紅薯,使我相信他祖上真的是蒙古人。那天清晨我在傳達室候車上機場,黎明曙色中,侯先生沉甸甸走來。他那時有點微胖了,捉了我巴掌,猛一握,掉頭就走,同時喃喃道:“走吧,走吧”。

這兩天網(wǎng)上出現(xiàn)好幾個侯先生的視頻,諸位見到的是白胡子老人,活像今人想象的李聃。高小華給國博畫周易文王,便一五一十依照晚年侯先生的臉。但我所記得的侯先生,胡須刮凈。八十年代作興西裝,有一回他穿了走來,頭發(fā)往后梳,簡直銀行董事長,他語音頓挫,一開口,又儼然是個高官。果然,好像是我去了紐約三四年樣子,遠遠聽說老院長江豐死后,侯先生被任命了。

1986年他忽而飛臨紐約?!暗で喟?,我侯一民!”電話里聽到他,如幻似真。我不記得這趟遠差的目的,好像竟要在香港籌辦美院的分院?反正侯先生是美院出了名的會辦事,能張羅,人脈又廣。他住蘇荷區(qū)臺灣舞蹈家江青寓中,喚我去,才發(fā)現(xiàn)這位老共產(chǎn)黨員與港臺旅美的文藝精英,個個熟稔,談笑風生——香港大導演李翰祥是他北平藝專同學,曾隨他帶進我們的教室——之后,他去了加州看望長兄,那長兄,竟是民國年間的空軍軍官。

原來如此,他的被痛毆,又多一條理由。

我于是陪他在曼哈頓走。侯先生好儀表,塊頭大,走在洋人堆里照樣氣概非凡。我陪他進了幾家古董店,主人恭恭敬敬,以為有生意,有個老板悄聲問道:“he looks like big man……”那樣的店堂,我平日不敢進去的,現(xiàn)在,被毒打的地下黨員在喬治一世和伊麗莎白時代的豪華擺設間緩緩走動,帶著那樣一種表情,十多年后,我在侯先生別莊才明白他那時的表情:他自己就是瘋狂攢集古董文物的big man。

夜里我們仍在第五大道走,他邁著大步,自言自語:“我父親……我大哥……都參加革命……”周圍是曼哈頓疾步匆匆的人流、車流、摩天大樓。

我瞧著他寬大的后背,只顧往前,好像忘了我在左右?!岸急凰麄冋瓗缀跽??!痹鯐勂疬@些呢,此刻忘了,但我從小見了長輩,總要追問從前的故事。

臨別,他把自己龐大的身體坐穩(wěn)了,臉一沉,開始勸我擇時回去。那幾天我倆已不再是師生,眼下他又變得像個領導。

“我知道?!彼掏陶f:“我知道你爹是右派,知道你們知青的經(jīng)歷……可是美院需要人,國家需要人……”我心下叫苦:又來了,看來他真的是個領導。那年我33歲,說話不知輕重,可是對著侯先生那張臉,我常會放肆,因他從不教訓我。這樣的有點僵持著,臨到分手,他又歪腦袋看旁邊,緩緩說:“你在這兒不容易啊,不容易……”隨即抬眼正視我,站起身來。我讀出他的目光的意思:“小子哎,你不會聽我的,我知道?!?/span>

我抱抱他,發(fā)現(xiàn)革命人習慣緊緊握手,不太會擁抱。

接下來的劇情是什么呢?回國后,侯先生旋即下野了,美院小圈子稱作“政變”,亦不為過,而老同學頌南與景波是他近旁的人,我怎會不知:說是官場舊事,無非上下其間的小人。將他支開的招法,是移去中國美術館當館長,而美院大佬中頂頂適配為官的侯先生,寫了回絕書。

無聊而有趣的官場啊。誰比侯先生長得更像官員呢,而一朝為官,我相信,這位北平藝專小支書的宏愿,就是撒開了做事情——其實侯先生很傻,但老帥哥有脾氣。我為這脾氣鼓掌,而今想來,卻是他重拾性命后的又一場羞辱,不下于當年被痛毆。

翌年收到侯先生的信,老頭子到底誠實而大氣,他不掩飾自己受傷,但語調平靜,一句不提人事,每個字方頭方腦,好比他被揍之后爬起來,凜然站好。

就此,他的另一段生活開始了,幾乎帶著喜劇感。多年后在深圳游樂園見到數(shù)百上千各族人民小雕塑,方頭方腦的,我就認出了侯先生。

1991年他又翩然來美,事忙之余,特意來到我的寓所?!暗で嗄阒绬?,我現(xiàn)在是個地主!”他喜滋滋說,旋即大談他的山莊與孔雀,還有他在深圳的大項目。我說侯先生你多大啦,他眉毛一挑:“六十有一!”

今歲我已到古稀之年,才知“六十有一”多么年輕而能有為,可是那天我心想,侯先生老了。如所有被耽擱的那代人,之后二十多年,他試圖,而且成功地向自己證明,他還能做巨量的事情,還被需要。

終于,新世紀頭一年,我坐在他滿是鳥糞味的大山莊。所有來客一定參觀過他齊集自己全部作品的圓形美術館(他鄭重畫了他的老師徐悲鴻、董希文、艾中信,個個畫得像是曠代英雄),看見籠子里懶洋洋的孔雀(周身土灰色,老兩口哪有工夫給它們洗洗)。我所驚訝的是無處不在的佛頭、唐三彩、漢魏石象,密密麻麻的小件,還有若干老字畫,顫巍巍取出來,展開給我看,一邊笑瞇了眼,管自嘟囔:

“解放前后北京地攤上都能撿到。一有稿費就往那兒跑……他們不懂,我撿漏!”這就是地下黨帥哥的業(yè)余生活嗎?聽我在旁邊稱奇,他瞟我一眼,嘆口氣,耳語般放輕語調,忽然顯得可憐:

“弄這些玩意兒,我侯一民才能活下來呀。”

那時他已留起長長的胡子,任其垂散,變成我陌生的侯一民。我相信他愿意示人的老態(tài)是這樣一種風神,回向歸隱,那是他內心的另一處資源,包括古董。他真的歸隱了嗎,山莊另一側是他設置的會客廳,或者,會議室,空蕩蕩停著莊嚴的塵埃。我又想起他曾是領導,以他的資望,在如今被稱為領導的人群中,他是令人起敬的老藝術家。

2005年,油畫班同學聯(lián)袂去看望昔年的師尊。折騰二十多年的壁畫夢,油畫家侯一民似乎回來了,老頭子扛出新油畫,畫著騷動的群眾。右側,幾位教授模樣的人反剪雙手,被押出來——他到底不能忘卻往事,臨老還要在畫布上重現(xiàn)。邊上有一幅依照片制作的兩伊戰(zhàn)爭畫面,沒畫完,顯然要找回年輕時代的筆力。你也關注兩伊戰(zhàn)爭嗎?我問。他像個壞孩子那樣(帶著花白的胡子)大笑:

“你們不知道哇!我喜歡畫造反,巴不得天下大亂世界革命,我就有的畫!”

他邊笑邊喘,腦袋縮進雙肩,作認慫狀,仿佛說漏了心里的秘密。那一瞬,我對他又起愛敬:我也向往畫造反,畫血腥,我們是被暴力吸引而驚怵的同一茬人。

那年地震過后,不曉得怎么一來,世紀壇展出了侯先生的一組抗震系列,尺幅很大,雖說不是造反,但他被哺育的苦難美學又一次讓他不安分。景波攜我前往,只見白胡子老人拄著手杖,振振有詞,人群似乎沒在聽他,當嘈雜稍低,侯先生莊嚴地說:

“最近,我心里,總要想起一個名字:毛澤東!”

現(xiàn)場人太多,我沒上前招呼,現(xiàn)在想,便是末一次遠遠地望望他——本周,老人的死亡消息接踵而來,小小美院,年逾九旬的李化吉、鐘涵,高齡過百的周令釗,相繼辭世了。七十多年前,他們是一群咄咄逼人的青年才俊,其中有位侯一民。

人其實難以了解長輩?,F(xiàn)在我試著想象他,然而只能止于想象——我沒有在三十多歲被人毒打。我沒有經(jīng)歷過上任與下野。我沒有好幾屋子古董(甚至沒有胡子),當然,更沒在18歲加入地下黨——除非親歷,我不能說了解侯先生。

他最耐看的畫,是 1957 年畫的青年地下黨,時年27歲,此后沒再畫出如是豐厚密實而血氣方剛的作品,好一幅卓越的蘇聯(lián)油畫呀——那年,馬克西莫夫本人正在北京(想想吧,倘若杜尚或是博伊斯介入央美的教學),那時,北京與莫斯科正當結盟的盛期(我出生那年,中蘇友好大廈在北京與上海動工)。同樣重要的是,侯先生在畫自己的18歲。我不知道這位帥哥與同伙的行狀,究竟如何,但當你18歲進入秘密組織,從事亡命的勾當(多少地下黨小伙子臨近1949年被反綁了拖出去,照準腦袋開槍),那種緊張、浪漫、向死的狂喜,我們沒有過。

而僅僅一年,侯先生親見了這個組織奪取全中國。那該是何其感奮高亢的時刻:我輩也沒有過。

在侯先生的年代,個體價值,多元文化,根本不存在。同時,優(yōu)秀的個體會在宏大敘事中獲得無可遏制的能量,并理所當然神圣化,如奉宗教,祭獻個體。此外,我不相信動人的經(jīng)驗都能轉化為藝術,除非有相契的美學,正好在場,猶如春藥。在這幅畫中,我們27歲的帥哥找到雙重的咬合與迸發(fā),如所有藝術家畢生最妙的一兩件作品,可遇而不可求。

他29歲開手描繪安源的礦工,動機、激情,仍來自 1948 年前后那場席卷億萬人的洪流。然而侯先生終究不是礦工,他以蘇聯(lián)油畫的激素想象礦工,終不及《青年地下黨員》。但沒關系,“我喜歡畫造反!”何止如此,這位帥哥果真目擊過造反的大成功。

或許因此而侯先生經(jīng)得起毒打嗎?這是理解侯先生(及所有同樣命運的老黨員)最最困難的問題。我沒有答案,因為我不曾親歷。當他被揍翻在地,我十來歲,親眼見過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壯漢,重重地撲倒,爬不起來。在血肉與地板撕扯的十幾個長夜,侯先生想過什么?

他沒人可說,于是對我們說。為什么泛起滄然的笑?多年后木心告訴我一個古詞,叫做“痛咥”,專指這種笑。

訃告的影像中,1973、1976 年,侯先生已在工廠教畫、寫生,挺著腰板,半點看不出幾年前近乎喪命的毒打,那時他想不到自己會高壽92歲,但他到老不能忘記那場休想還手、無可掙脫的屈辱,反倒地下黨種種故事,他僅只提到爬樹——聊到徐悲鴻,他又笑得發(fā)顫,說是徐先生給新生作報告,講著講著,長衫里掏出塊雞血石,得意洋洋,說是剛從琉璃廠弄到。

他在回想他的老師,如我此刻寫他。近日辭世的老人,無法趨前拜別,但侯先生最后的時日,我也不愿見他。我知道他荒山里垂老獨坐,身邊是忠實的老伴。“你倆怎么好上的?”我曾問。

“鄧澍嗎?”他不看我,笑起來:“她是解放區(qū)的。”明白了,好一對革命愛侶啊,地下黨帥哥立馬愛上了她,然后鄧澍就陪著男人挨揍。哪止14天!據(jù)說兩夫妻半夜里忍痛療傷,黎明前,扯了棉絮彼此捂上要害部位,護護身子,待天亮,被學生押出去繼續(xù)打……

這就是侯先生的美院生涯嗎?他出局了。身為北平藝專四六年那屆頭號佼佼者,因才干出眾而招忌,原不必驚訝。

我想過,以我的不識趣,若他當年身在局中,我會疏遠他。他出局后,我還是狠心疏遠他:我不愿看他老蒼蒼坐那兒,壯志未酬,虎落平陽。

走吧,走吧,侯先生。如多數(shù)年邁者,他漸漸不認得,也看不慣這陌生的時代。有誰看得慣呢,好在他隨時遁入自嘲,那是他療傷的棉絮。我不介意他暮年鮮有聽者的滔滔宏論,我所確信的是,他從未失去他可愛的嬉笑。倘若侯先生不茍言笑,我不會太牽念,更不會愛他。


2023年元月2-5日寫于烏鎮(zhèn)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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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丹青,男,祖籍廣東臺山市三合鎮(zhèn)良村,1953年8月11日 生于上海,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藝術家、作家、文藝評論家。1970—1978年輾轉贛南、蘇北農村插隊落戶,其間自習繪畫。1980年以《西藏組畫》轟動中外藝術界,成為顛覆教化模式,并向歐洲溯源的發(fā)軔,被公認為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經(jīng)典之作。繪畫之余,出版文學著作十余部。陳丹青無論畫風與文風,都具有一種優(yōu)雅而樸素、睿智而率真的氣質,洋溢著獨特的人格魅力 。2006年,榮獲中國首屆“時代藝術家大獎”。


【附著名畫家孫景波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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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美院和附中的同學們:

今天是元月七號凌晨的一點半。半個小時前我剛剛收到,丹青改定的這篇文章,我已經(jīng)讀過兩遍了,很親切,很感動!我把它轉發(fā)到朋友圈里,讓我們一起回顧那些歲月。

丹青筆下,侯一民先生是個活生生的人。早些年,在中央美院侯先生被稱為:“大帥哥”,以欣賞大帥哥的心情來回憶他,讓我們痛定之后的心情平靜下來。可以不那么多的悲傷。未來的歲月,還會不斷地有新人涌現(xiàn),也會有我們親近敬仰的人離去一一自然法則。丹青希望真實的回憶歷史,他筆下的大帥哥,是我們更覺真實的侯先生!你們會喜歡這篇文章。


一一阿波羅2023年1月7日凌晨兩點(孫景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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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美院去朝鮮前線的教師合影,右起:秦嶺、林崗、張信讓、洪波、胡一川、侯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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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一民在朝鮮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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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一民、鄧澍夫婦青年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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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侯一民在安源煤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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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油畫研究班畢業(yè)照。

右起:

前排 侯一民、靳尚誼、吳作人、林崗、湯沐黎;二排 谷剛、克里木、孫景波;

后排 葛鵬仁、王垂、張頌南、張明驥、陳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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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侯一民與陳丹青在曼哈頓下城華盛頓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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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侯一民在紐約與老少同學,左起:張紅年(六十年代美院附中)、侯一民,金高(1948年入北平藝專)、王濟達(1951年入中央美院)、李全武(1982年入中央美院)、陳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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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地下工作者》 油畫 195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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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少奇與安源礦工》 油畫 1959—1961年


編輯:孫暢,審校:千然


【版權聲明】

本文為陳丹青先生原創(chuàng),轉載自 “綜合材料繪畫”公眾號,圖文版權均屬于原作者及“綜合材料繪畫”。本網(wǎng)僅為信息發(fā)布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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